只是很安靜

攝：趙桐生，於Caen山上教堂外墓園(Basse-Normandie, France)

復活節的早上，巴黎下了一陣雨，空氣中有草的味道。我看著窗外的雨，它們那麼安靜，溫柔地落下來，把窗外平台濕潤成一塊鏡子，映著天空的白和樹影。

現在是花粉的季節，種籽很輕很輕，隨風飛揚，你打開窗，它們全都飄了進來；你吸一口氣，它們也全都被吸進去了。在這個季節，人突然變得很敏感，我們的鼻子敏感、上呼吸道敏感、淚腺敏感。我看著的窗很大很大，天空也不灰暗也不明亮，窗外的雨，很靜很靜，我便流下眼淚。

鴿 子降落在平台上，不知道什麼時候，雨已經止息，鴿子聚在一起，竟然不動。我沒有見過不動的鴿子，牠們把頸子縮在胸前，分散在樹上與平台上，也沒有什麼表 情，也沒有什麼聲音，就是很安靜的，蹲在一處。我一直以為，住在巴黎的鴿子無時無刻不在吃食，若牠們不在吃食，牠們就是在找尋可吃的。但這個早上，牠們只 是很安靜的，蹲在那裡，彷彿在等待著什麼事情。

牧師叫我的名字。當牧師把手按在我頭上的時候，我便流下眼淚，當他把水澆在我頭上的時候，我的頸後一陣冰涼。我低著頭，跪在那裡，只是很安靜。

我的眼皮也不再跳動，現在我閉起雙眼，就如在坐火車窗旁，陽光落在我頭上，光與影在眼皮上急速的躍動，我的眼皮再也不狂亂地跳，我入睡也不皺眉。有人捉著我的手，我便流下眼淚，然後就躺下，眼皮也不再跳了，只是很安靜。

巴黎的春天，是花粉的季節，空氣中有草和奶的味道，偶然下雨，午後又有很多的陽光。我們躺著，種籽就落在我們身上，也不癢也不痛，只是很安靜，彷彿在等待著什麼美好事情的發生。

攝：趙桐生，於巴黎某街角牆上見神的話"Ouvre moi ton Cœur." et "Je suis là."

【按：定稿於2003年復活節浸禮後。牆上標語為Open your Heart to me及I am there，署名皆為上帝。】